这是一本探讨自由与爱情的书。
作家简介:
路伊吉·皮兰德娄(Luigi Pirandello,1867年6月28日-1936年12月10日),意大利剧作家、小说家,193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皮兰德娄的创作极为丰富,一生有短篇小说三百余篇,后结集为两卷本《一年里的故事》(1937年),另长篇小说七部,剧本四十多部,以及诗集七卷。
作品《已故的帕斯卡尔》摘抄与整理:
主要人物:
主人公:马提亚·帕斯卡尔
主人公的哥哥:罗尔贝托
主人公的姑妈:斯克拉斯提卡
鼹鼠:巴提斯塔·马拉格纳
主人公的第三次恋人:阿德里亚纳 (帕莱亚的小女儿)
西皮奥内(有精神病)帕皮亚诺的弟弟
阿德里亚纳的姐夫:特伦齐奥·帕皮亚诺(妻子去世,想娶妻子妹妹来留下妻子带来的嫁妆,也就是阿德里亚纳)
帕莱亚家的租户:塞尔维亚·卡博拉尔 (女教钢琴,酒鬼)
侯爵的外孙女:帕皮塔
侯爵的女婿:安东尼奥·潘托加达(赌徒)
罗米尔达 佩斯克特尔的女儿
佩斯克特尔:马拉格纳的姐姐(一直想要逼女儿嫁给她的弟弟)
罗米尔达的表舅:马拉格纳(主人翁家的鼹鼠)最后领养罗米尔达的孩子
马拉格纳的第二任妻子:奥利瓦 主人翁的第一个恋人:奥利瓦(生的男孩 马拉格纳的)
主人翁的第二个恋人:罗米尔达(生的女孩,主人翁的,但是被马拉格纳认养)后又和小帕米诺生了个女孩
马拉格纳的表姐:佩斯卡特尔
大帕米诺:(格洛拉莫·帕米诺)主人公姑妈给主人公妈妈介绍的对象,曾经追求姑妈的
小帕米诺:大帕米洛的儿子,曾经想娶罗米尔达
###当我们的主人公明明还没有死,却被他的妻子丈母娘指认死亡,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也就是自由的人,哈,或许吧:###
“但事实是,”唐恩·艾利戈说,“地球绕太阳转以后——像你声称的那样——无用的书比之前更多。”“这点我不否认。”我说,“‘每天八点半, 伯爵先生准时起床……’‘百万富翁的妻子穿着一件荷叶边的低领大衣……’‘在豪华酒店里的早餐桌前,他们相对而坐……’‘卢克雷提亚正在前厅的窗户边缝补衣服……’现在他们写的净是这样一些东西。毫不讳言地说,这是一些毫无价值的垃圾作品。不过最大的问题也不在这儿。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是否都是上帝手中陀螺的一部分,上帝以此取乐——阳光或许就是那抽动陀螺的鞭子?或者说,我们是依附在一个疯狂转动的泥球上,不停地在空间里旋转,旋转,却不知道也不关心它为何旋转——难道只是为了好玩吗?旋转的过程中,有时我们会感觉到一丝温暖,并且每次旋转还隐隐有一种总算玩了一把的满足感。
从那以后,我掌握了对任何不幸都能一笑置之的本领。当时,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具喜剧性的悲剧的受害者——我的母亲跟我的疯子姑妈缠打,我的妻子在隔壁的房间里哇哇直吐,我的岳母佩斯卡特尔在地上撒泼打滚……而我,我缩在屋角,筋疲力尽,胡子和衣服上沾满面粉,脸上满是抓痕和淤青,脸上的液体分不清是血还是笑出来的眼泪。
乔万·维托里·索德里尼的《论树》中有这样一段:“果实成熟一半归功于热,一半归功于冷。成熟的力量来自热量,这是成熟的主要根源。”看来,乔万·维托里·索德里尼并不知道,除热量之外,水果商们还找到了另外一种使水果快速成熟的方法。他们将还没完全成熟的苹果、梨子、香蕉等放到一起碰撞,或者用力挤压,让水果的外皮变软,从而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
我或许可以给妻子买些好看的衣服。罗米尔达似乎已经不怎么在乎我爱她与否这个问题,并且她还故意要用作践自己来让我难受——她不梳头,整天拖着难看的拖鞋在屋子里走,穿破布一样的旧衣服,昔日的苗条身材完全不见了踪影。女为悦己者容,难道她是觉得我不值得她为我打扮吗? 由于久病缠身,她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不仅是对我暴躁,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长久以来的失望,再加上我从未真正爱过她,罗米尔达变得邋遢懒散也是很自然的结果。她对我们幸存下来的女儿也没有多大热情,因为跟奥利瓦生下的儿子相比, 生了女儿的她自然是败下阵来。更何况,她为了生下孩子受了那么多的罪。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加上贫困,剥夺了我们所有的快乐,婚姻生活对于我们两个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噩梦。十一万里拉能改变这一切吗?十一万里拉能换来被佩斯卡特尔毁掉的爱吗?做梦!那我还是去美国吧!
为什么她们如此急切地把那个人认作是我? 显然是佩斯卡特尔寡妇希望我的死能让马拉格纳感到一丝歉疚,从而再次对他的“外甥女”伸出援手。 好吧,如果这是她的如意算盘,我又何必要去破坏呢? “人间蒸发,葬入地下,这不正是我要的吗? 就让墓地上的那个十字架代替我吧,再见了,亲爱的女士们!”
###我们的主人公去参与赌博赚到了可以花一辈子的钱,这下他又可以开启自己的新的生活了,以前的所有烦恼都没啦,是吗哈?###
我决心隐藏真实身份,化身为另一个人。这倒不是为了欺骗他人,你知道的,人们一向擅长自欺欺人。这样做自然是有些草率,但考虑到我的真实情况,这也怪不得我。我要独自享受我的财富,我要满足我自己的需求。
他在宣扬自己观点时显得特别得意,他说,这个观点连朱斯蒂诺·马尔迪雷(约生活于公元100~165年,希腊天主教作家,写有反对迫害天主教教徒的著作)和斯图里亚诺(约生活于公元160~220年,著有许多为天主教辩护的著作)都认同。(他还说了另外几个人的名字,恕我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他的观点就是——基督耶稣十分丑陋。他用粗噶的声音大声争辩,那声音和他苍白纤瘦的身体很是不搭调。 “是的,先生,就是那样,就是那样——丑陋无比,绝对没错!连奇里罗·达莱桑德里亚(希腊大主教)都说是这样!我敢肯定,奇里罗·达莱桑德里亚甚至说基督是世界上最丑的人!
话题突然转到了圣·维罗妮卡(犹太传说中的一个女人,曾以纱巾擦掉耶稣血迹,保护了基督的形象)和帕内压德城的两个塑像 >>
阿德里亚诺!”(他再次对着我大叫) “……因为在《彼拉多纪事》(彼拉多,犹太总督,耶稣被出卖后交给他。他以水洗手后说,流人血之罪,不在我身上,你们自己承担吧!接着便将耶稣交给兵丁钉上十字架)中,拜罗尼克是……”“阿德里亚诺!
###开启新生活的主人公给自己编造身份###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1)我是帕奥诺·梅伊斯的独生儿子;2)我在南美洲的阿根廷出生,具体城市不明;3)几个月大的时候,我被父母带回了意大利(途中患过格鲁布性喉疾);4)对父母没有多少记忆,并且了解不多;5)由祖父抚养长大。 我现在在哪儿?我去了哪些地方?我先到了奈斯——对奈斯只有很模糊的印象;然后是马塞纳广场;还有安格莱斯人行道;拉格尔大街;然后是都灵。
我得说,我还是保留了一点自己的东西。我始终认为,若不根源于真实的生活经验,根本就不存在想象。只要在真实的生活中有或深或浅的根源, 哪怕是最奇异的事情也可能成真。哪怕是梦见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它也能在你的内心深处找到对应, 尽管现实和梦境可能有着天壤之别。我们冲破现实想象的那些事情,其中有多少是我们内心真正的渴望?尽管它们或许一点都不具体,尽管它们是那样的不可思议!我们得将生活抽丝剥茧,然后又将这些丝和茧重新缠绕组合,组成我们每个人不一样的人生!
我又旅行了一阵,走过意大利,沿着莱茵河一路走到德国科隆,然后登上一艘游览船,经过曼海姆、沃尔姆斯、梅茵兹、宾根和科布伦茨。我原本还想去斯堪的纳维亚,不过后来我想得有个限制, 不能这样无限制地漂泊下去。
那条可怜的小狗还在哀号,尽管老人已经帮它抬了不少的身价——这一点老人是心知肚明的。与此同时,我也在心里盘算。若买下这条狗,我能保证日后就能有一个忠诚的朋友,一个不会欺骗我也不会问我问题的朋友吗?比如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的报纸是不是摆整齐了,这些问题它不会缠着我问,但却能陪我解闷。若买下它,我还得给它办一个证,替它交税——一个已死的人肯定没办法做这些事,至少是不应该做这些事。这是第一次, 我的自由蒙上了一层荫翳,第一次受到了某种无端的限制! “二十五里拉?你把我当笨蛋吗?”我问老人。 我把帽子拉低遮住眼睛,竖起衣领,迅速走开。天开始下起雨来,迷雾一样的小雨让整个世界变得模糊。 “我的自由是一件好事。”我边走边对自己说,“但要是这种自由反过来剥夺我拯救一只小狗的自由,那还是有点专制了!
###对于快乐的讨论###
但我们的快乐更多地来自外在赋予的情感。我们的想象为其增添光辉,使其成为某些甜蜜回忆的象征,所以那不仅仅是一样普通的东西,它是有生命的,我们习惯性投射在它身上的形象或事件让其有了生命。我们真正爱的是我们从中找到的那一部分自己,这在我们和那件东西之间建立了一种和谐的关系,并赋予其灵魂,因为灵魂是我们自身记忆的产物。
人的快乐来自于内心?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我亲爱的先生。人的内心不足以作为人生的向导。 若我们的精神世界只是我们的私人领地,就是说不是公共广场,若我们的‘自我’天生不能被所有人看见或感知,那我们可以把‘自我’看作某种和其他事物分离的东西。我觉得,从精神层面上来说, 这是一种本质的关系,是思考的这个‘我’和我观察并理解的‘其他人’之间的本质关系。所以,单我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不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把这些人当作我自己的一部分,你自己当然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只要他们的感觉、态度和品位并未对我和你产生影响,你和我都无法获得心灵的满足和快乐。所以我们要明白的是,我们尽量努力工作,这样我们的感觉、想法、兴趣、态度或许会在其他人那儿得到回应。若这种努力失败了,那又该当何说呢?那是因为当下的时机不对,还不到种子发芽成熟的时候,我亲爱的先生,我是说你种在其他人心里的种子,你不能说你已经在内心找到了满足。那怎么可能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是的,你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独自一人生活,被黑暗逐渐侵蚀。但这就够了吗?
西塞罗曾经说过这样的话:‘Mea mihi conscientia pluris est quam hominum sermo。
亲爱的先生,我可真不喜欢这种生活。”他叫道,“我觉得生活很无聊。这种孤独……哎,简单说,我厌倦了。哦,当然,我有很多的朋友;但请你相信我,等你到了一定年纪,你就很讨厌那种回到家却没一个人在等你的感觉。毕竟,有人明白人生这场游戏,也总有人不明白,亲爱的先生,不明白的人最后总会比其他人过得差些。它夺走你的能量和激情。就是这样,在你睿智的时候,你说:‘我一定不要这样做,’或‘我一定不能那样做——否则——我就把自己牵绊住了。’可是迟早你会发现,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牵绊,从未有过牵挂的人其实都算不得真正地活过,像你我就是这样!”
不过我想真实的情形会是这样——我是完全自由的,所以我很难让自己固定过哪一种生活。每当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尴尬,被束缚,被许多障碍和不确定性阻拦。所以我会再次上街,观察一切人,一切事,深入地思考最细枝末节的事。 待到疲倦,我就走进一家咖啡馆,翻翻报纸,坐着观察咖啡馆里进进出出的人——当然,我自己最后也是会走出去的。显然,从这种角度来观察生活, 那只会觉得生活是无意义的,没有目的的,甚至没有节奏或来由。我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感到迷失。城市的喧哗让我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让我无法专心。 “为什么,哦,为什么?”我有点歇斯底里地问自己,“为什么人们要把生活变得越来越复杂?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轰隆作响的机器?如果机器能取代一切,那人类最终又将走向何方?人们最终会明白这所谓的进步跟幸福其实没有必然联系吗?相信这些科学发明能丰富我们的生活(事实上它们只是让我们变得更贫穷,因为付出的代价太高),我们究竟能从中得到多少满足感?即便,我们确实欣赏这些发明创造。”
但我还是要问:“对于人类而言,把一种无趣无价值的生活机械化,还有什么比这更坏的呢?”
远处,矗立着马里奥山、玛尔盖里塔桥和普拉迪一带的新居民区,再往远还可以望到天使古堡。房子的下面就是老里佩塔桥,旁边正在建设新的里佩塔桥。往左看,可以看得见翁罗贝尔托桥和托蒂诺纳一带的老房子,那些房子在河流弯道的另一边。往右则看得见贾尼克罗山上的绿树与蒙托里奥山上的大喷泉和加里波第将军的骑马铜像。
帕莱亚里是我父亲的名字。我姐夫叫特伦齐奥·帕皮亚诺,不过他很快就会跟他弟弟一起离开,现在他弟弟也跟我们住在一块儿。我姐姐……六个月前过世了。”
自杀的人是被人类各种欲望和冲动所推动,但又得不到满足,因此就会轻生。 (他们会消灭自己的肉体,与此同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肉体已经丧失。)
###对于灵魂的讨论###
我的鼻子,我的双足,我的双腿——它们会再次变成寄生虫。但我的灵魂不会,我亲爱的先生。我的灵魂不会变成寄生虫。我跟你说,灵魂是物质,但并不是跟鼻子或双足或双腿一样的物质,梅伊斯先生。你觉得这说得有道理吗?”
人的快乐只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我们大家由一个拥有绝对权威的国王来统治。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乞丐,我亲爱的先生,你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但这仍然不失为一个事实。我这种人的麻烦在哪儿呢?为什么我们会闷闷不乐?民主,我亲爱的先生,我们要民主!我们要多数人选出来的政府!如果权力都掌握在一个人手里,那么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让大多数人满意;可要是所有人都掌握权力,那所有人想的都是满足自己。
不好意思,帕莱亚里先生,”我打断他,“可如果一个伟大的人,一个天才,他在街上走。可他踩到了香蕉皮,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突然间他就变傻了!那么,他的灵魂在哪儿呢?”
就拿那些身体残缺但灵魂高尚的人来说吧——比如贾克莫·列奥巴尔迪(1798~1837年,著名诗人,早年钻研希腊、罗马文学,后受烧炭党人思想影响,写出颂歌《致意大利》等,烧炭党失败后较消极)、又或者教皇良十三世(1810~1903年,1878~1903年为教皇)。这又该怎么解释呢?现在请你想象一个人正在弹钢琴,突然钢琴断了一根弦,然后又断一根, 接着又断一根。凭这样一台断弦的钢琴,那个人肯定演奏不好,对吗?哪怕他是十分伟大的艺术家。 到最后,钢琴完全不能弹奏了。但你觉得,弹奏钢琴的人也会随之而不再存在吗?
不过你可能又会说了,个人和种族不是一回事,个人可能会消失殆尽,但种族的生命会延续。乍听之下,这很有道理。不过你要知道,我代表不了人类,人类也代表不了我,我们人类是一个整体!如果我们每个人的感受都一样,如果我们所谓的尘世生活只有这些痛苦,那这将会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残忍的事情。忍受五六十年的折磨、艰辛和痛苦,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难道什么都不为?还是为整个人类。可要是人类某天走向灭亡,想象一下,如果是那样,那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发展,我们的进化最后都一无所剩吗?
为什么?哦,因为我们要是不了解死亡的话,我们就不会了解生命。梅伊斯先生,指导我们行为的原则,带领我们走出迷宫的路,指引我们的光明,都必须来自那儿,来自坟墓,来自死亡
罗马其实也是这样,梅伊斯先生。历代教皇按照他们的方式将罗马建成一个圣水钵,我们意大利人则把它变成我们的烟灰缸。我们从意大利各地聚到这里,将我们的烟灰抖落。生活如此轻率, 如此无价值,如此痛苦,它给我们的除了烟灰又还有什么呢?
###当主人翁的第二段生活也遭遇了种种问题时###
“我是自由的。”我不断对自己说,“我是自由的!”但我已经开始真正明白这种自由的意思和它的限制。
可她从来没有抬头看过。她知道我在那儿,但每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假装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出于害羞?或者她心里讨厌我,因为我固执地将她看作一个小女孩儿?
至于走哪条路,这得由我当时受到的触动而定——有时我会选最拥挤的路,有时又会走偏僻无人的小径。
在那样一片庄严寂静中,在那样一个时刻,那样一个醉鬼竟给我那么亲密又那么深刻的建议,我有些蒙了。我直直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我大笑起来,尖声地大笑, 苦涩地大笑。
“一个都没有!我只能和影子做伴!我和我的影子是好朋友!我去哪儿,我就把它带到哪儿,不过我从来不会长久地在一个地方停留!”
奇怪!才过了一两年的沉默生活,我竟迷恋上了这种谈话的快乐。每天晚上,我都会在露台上大讲特讲,讲我这一路上的见闻,讲我对各种人事的印象,讲我自己曾遇到过的那些事。我的脑海里竟储存了这么多的东西,这一点连我自己都很吃惊。 之前埋藏在心底的记忆这时全都复活了,经过时间的打磨,说出来时还增添了许多别样色彩。两个女人听得津津有味,这让我隐约有一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更好地体验当时的快乐,而这种怀旧的伤感之情让我的故事显得更加迷人。
###和通灵相关的一个插曲###
在我们的外在身体仍然受困于日常的繁文缛节装腔作势时,灵魂却能通过一种神奇的媒介来找到彼此。灵魂有自己的需求和渴望,由于那些需求和渴望不可能得到满足,我们的身体也就拒绝认可它们。这也就是为什么两个灵魂相通的人独处时进行身体接触会觉得特别尴尬,甚至抗拒;即便气氛缓和下来,即便有第三个人介入。直到这种不安感消失,两个灵魂才会放松下来,继续以它们的方式交流,并隔着安全的距离相视而笑。
然后我回到房间,意兴阑珊地读老安塞尔莫最喜欢的一本书——《轮回》。
您看到了吗?在这就能看到那位反教皇英雄的铜像!我常喊——九月二十日(1870年9月20 日,加里波第率兵打进罗马,教皇屈服,意大利实现统一)万岁!
“是俄瑞斯忒斯的悲剧?”我问道。 “是的,海报上写的是达普雷斯·索夫克莱,我想也有可能是厄勒克特拉。(希腊传说中阿伽门农的女儿,其母与情夫阿奎斯托斯杀死她的父亲,后由她救出弟弟俄瑞斯忒斯,报了杀父之仇。索夫克莱是古希腊悲剧诗人。)
塞尔维亚·卡博拉尔还是称帕皮亚诺为“您”,但帕皮亚诺却是用的“你”字,有时也叫她雷亚·塞尔维亚。我不太能理解帕皮亚诺对待女人的态度——带有某种戏谑的亲密。当然卡博拉尔这个酒鬼确实也不值得如何尊重,不过她也不应该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男人这样轻视呀。
我们人类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拥有了一项令人遗憾的特权——我们可以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随之而来的就会有许多幻想,也就是把我们内心对于生的观念当作我们的身外之物,而这种对待生活的观念会随时间和环境或者意外事件的发生而不断变化。
这种关于生的观念就相当于一盏灯笼,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点着这样一盏灯笼。这盏灯笼让我们看到迷途者,让我们看清善恶;这盏灯笼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光圈,越过这个光圈便只剩黑暗。假如我们心中没有这盏灯笼,黑暗也就不会存在,
在某些根本问题上,集体感情会强化一种共同思想,但这种集体感情,这种共识一旦遭到破坏, 外界事物以及抽象名词本身依然会存在,但是内层的火焰,思想的火焰会开始破裂,这一点贯穿生命的任何一个时期。历史从来不缺狂风暴雨,有时一场风暴便会将真理的火炬同时浇灭!时间的力量很强大,非常强大!现在全世界都处在黑暗中,我们每个人的灯笼都毫无方向地转着,有的向前,有的退后,有的转弯——十个二十个甚至上百个灯笼互相碰撞,推挤,可是却找不到通往真理的路。它们争执不休,最后只能一哄而散。于是,惊慌、混乱、专制、困惑随之而来!
尼可洛·托马赛奥(1802~1874年,作家,诗人。1848年参加反奥地利统治的斗争,威尼托共和国成员,但后来反对加富尔等人的斗争,文学上也持较落后观点)的一首诗:
“科学家称为‘光明’的东西,”安塞尔莫丝毫不受我的影响,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不足以让我们意识到真正的生活,并且它不但不会促进,反而会阻碍。
###我不禁想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而人却还要吃身边的人,逮谁吃谁,而且以前的年代根本没有近亲结婚,孩子会有缺陷这个观念,总是内部消化哈哈哈,当主人翁第二段感情也不顺利时(我觉得主要是他对自己身份的恐惧,人为自己已经是个“空”人),他想要故意给心爱的女孩子制造误会(去找侯爵的外孙女),好让她死了和自己在一起的这份心,但是说实话,人做人就是得诚实,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所以现在为了转移我对阿德里亚娜的注意力,他试图撮合我跟侯爵的外孙女
约莫二十年前,吉利奥·达乌莱塔侯爵——帕皮亚诺就是给他当秘书——将独生女儿嫁给唐恩·安东尼奥·潘托加达,后者是西班牙驻教廷大使馆的一名官员。婚后不久,警察在一家赌场抓了潘托加达和其他几名罗马贵族,之后他便被召回马德里。他在马德里定居,可后来又干了些不光彩的事,被逼离开外交界。从此之后,达乌莱塔侯爵再也不得安宁,他不得不给这个烂赌成性的女婿寄钱让他还赌债。四年前,潘托加达的妻子去世,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女儿。侯爵决定把外孙女接到自己身边,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照顾外孙女,那她不晓得会沦落到什么境地。潘托加达原本不想让侯爵将女儿带走,但后来由于急需一笔钱,他也不得不让步。而现在,他不断威胁老丈人说要把自己女儿接走,事实上他这次来罗马就是为了这事。说穿了,他就是想趁机敲诈一笔钱。他很清楚,侯爵不会让心爱的外孙女帕皮塔落到他的手上,所以肯定会同意他的条件。
侯爵自然巴不得尽快给外孙女找一个归宿,这不仅是为着摆脱潘托加达,
“哦,欺骗自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你急于想相信某件事的时候。”
“我刚说了,”安塞尔莫接着说,“敲两下表示‘是’,敲三下表示‘不是’,四下表示‘黑暗’,五下表示‘说话’,六下表示‘光明’……现在我们就先记下这些。现在请大家集中注意
帕皮亚诺的弟弟西皮奥内在黑暗中完成的,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按照帕皮亚诺的指示。西皮奥内的确是癫痫患者,但他并不傻,甚至还有点小聪明。
安塞尔莫说得对,我们同宇宙息息相关,难道不是这样吗?我真想知道万能的宇宙促使我们做了多少愚蠢的事情,而我们还傻乎乎地为做过的那些蠢事良心不安。但我们这些可怜人不过是某种神秘外力的牺牲品,是被某种并非来自自己的光芒迷了眼。另一方面,多少在夜晚暗暗定下的计划,多少决定,多少计谋到了白天就变成一场空,变成愚蠢的证明!白天是一回事,晚上又是一回事!所以我们在白天和晚上是不同的人, 尽管是同样地卑微。
我突然变得恐惧,好似吻阿德里亚娜的是一具尸体,一具不可能再活的尸体。
我可以将她带进我的世界吗?让她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男人的妻子。
我想,一个妻子能带给丈夫的最大折磨也莫过于此——通过错认尸体来摆脱他,但又永远抓住他,成为他永远的负担。
明明知道小偷是谁,却无法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根本不在法律的保护范围之内。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我谁也不是!我不存在,从法律的意义上说,我根本不存在!任何人都可以拉开我的口袋,但我只能保持沉默。
对坦塔罗斯所施的刑罚落到了我头上。(希腊神话中的坦塔罗斯为众神宠儿,有幸参观奥林匹斯山众神。但他骄傲起来,侮辱众神, 泄露天机,于是被罚站在水中果树下,渴时想喝水水退去,饥时想吃果果升高。)
我发现自己到了弗拉米尼亚大街,不远处就是横跨台伯河的莫莱大桥。
掉了一万二里拉,但是因为自己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所以不能去告官,主人翁和阿德里亚纳都知道是姐夫帕皮亚诺干的,阿德里亚纳想告发她的敌人帕皮亚诺,但是主人翁制止了(各方面考量过后),让亚纳感觉到了委屈和背叛,感觉主人翁和自己不是同一个战线的了
我突然想到,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我解脱出来——就让阿德里亚娜认为我是一个硬心肠的、自私的、奸诈的浑蛋,让她认定我不值得再爱。这能减轻一点我对她的伤害!她或许会难过一阵子,但久而久之她肯定能忘了我,得到更多的东西。
###正是因为主人翁是个没有身份的人(这个设定真绝)所以别人偷了他的钱他也无法去告官,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飘如浮萍,这对于中国的那些所谓的“精神病人”,哪些被剥夺了权力的人,是不是会有共鸣呢###
他当时应该是想着事情如果真的败露,那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弟弟西皮奥内身上,再推说西皮奥内有病,从而争取宽大处理。帕皮亚诺号啕大哭,这要么是为了释放他内心的压力,要么是因为他觉得泪水是攻击我的最好武器。显然,这些眼泪只是前奏曲。他跪下了,谦卑地跪在我脚下,条件是要我坚持宣称我已经找到钱;而我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接受了他的示弱最后又改口,他也不惜跟我来个鱼死网破。简单说就是这样——他完全不知道偷窃的事。我的宽容大度不过是救下了他的弟弟,而谁都知道他的弟弟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因为他的精神有病。另外,我也注意到他含蓄但清楚地保证了会把嫁妆还给帕莱亚里。
还有,我们要一起去侯爵家,到时候我就公开追求帕皮塔·潘托加达! “这会让你恨死我,阿德里亚娜。”我在床上呻吟,辗转反侧,“还有什么,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画框玻璃下面压的是比耶罗·乌洛亚的一封信。1860年9月,两西西里王国即将垮台之际,乌洛亚给他写了这封信, 邀请他参加内阁。
菲尔蒂南多(1810~1859年,波旁家族成员,1830年起为国王,曾镇压1849年的起义)和弗朗切斯科二世(1836~1894年,两西西里王国的最后一个国王,菲尔蒂南多之子)的两幅大画像下面。
###主人翁回到自己第一段生活所在的地方,但是一切都变了###
我自言自语道:“就在这座桥上,我的礼帽, 我的手杖……对,就跟之前在米拉格诺的水渠一样。之前马提亚·帕斯卡尔就是这样死掉的,现在, 我——阿德里亚诺·梅伊斯——也要以同样的方式死掉……”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我伤害了阿德里亚娜的感情,除此之外,我还能如何弥补她呢?我能咽下西班牙画家的那口气吗?那个胆小鬼趁我不备攻击我,还扬言要跟我决斗,可我这样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参加决斗!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我,我是说这个真实的我,丝毫不畏惧他。这一点我很清楚。他侮辱的是阿德里亚诺·梅伊斯,并不是我。阿德里亚诺·梅伊斯什么事都忍得下,这点毋庸置疑,不然他何以自杀呢?
我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站在那儿,只听见她喃喃的哭声,鼻间隐约能闻到她口中的奶气。我不知所措, 只知道罗米尔达刚才的那声惊呼是因为我,而她也是我怀里这个小孩儿的母亲,但这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她讨厌我的孩子!从来都没有爱过我的孩子!所以,我不怜悯她,我不怜悯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只为自己着想,迫不及待地再嫁,而我却……
“罗米尔达,你来抱着她!哭?怎么,你很难过吗?因为我还活着?你想我死,对吧!你看着我,看看,我是活的还是死的?”她试图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泣不成声地说: “哦,马提亚!怎么会这样?你……你过得还好吗?”“我还好吗?”我反唇相讥,“你问我过得还好吗!显然你过得很好!那么快就嫁作他人妇了, 现在还有了孩子,然后又假惺惺地问,‘哦,马提亚,你过得还好吗?’”
罗米尔达,还记得吗?我有一个儿子,他是马拉格纳的儿子,而你有一个女儿,她是帕米诺的女儿。扯平了。以后我们要让这两个孩子结为夫妇。